2008年10月26日 星期日

已是昨日的秋

今年是北京三年來最美的秋天。

在前兩年,由於溫度還沒降低,就颳起幾場大的秋風,山裡的霜葉,還不及紅,就被刮下了地,加上連年缺水,山裡乾枯禿黃,一片蕭瑟。

今年北京溫度降得稍早一些,在起秋風前,溫度就稍微涼爽了些,加上日夜溫差極大,因此山區裡的楓葉、各色紅黃葉,都翻起了秋色。今年又有豐足的雨水,山裡的松柏與青草,都仍有一種飽滿的綠色。

因此,昨日進山,真是目不暇給。藍天無片雲,高高擎著的日頭透過清透的空氣灑在盤桓的山道上,山坡上面,不同樹種的葉子紅黃夾間,而楓葉已經將要紅透,古人說的層染楓林,大約就是這樣的景象,隔山上的松柏團團,非常豐潤的樣子,雖然不像春天的青綠色,但仍是飽酣淋漓的墨綠,水氣豐足的樣子。高掛的柿子,已經呈現黃澄澄的顏色,貼在藍色的背景下,整個色彩明豔要跳到人的眼前,感覺只要輕輕碰一下樹枝,完熟的柿子就會落到自己的手上。這條美麗的山路,是由長陵鎮中穿過,也不曉得坐在路邊兜售柿子的農夫,是否是當年戍陵的後人,長陵鎮是個非常安詳的小村子,並沒有什麼樓房,齊整古樸的農舍,家門前的柿子樹,便是裝飾,就是這樣的一個小村子,默默守候在永樂帝的長陵邊上幾百個年頭。

在穿行的過程中,遇到了無數的中外自行車騎士,看來這段優美的山路,真是適合騎行。正這樣想著,後面又來了一隊黑色哈雷車隊,清一色的黑盔黑色皮衣與黑色機車,唯一惹眼的紅,便是車隊尾部押陣的法拉利敞篷跑車。我們離開長陵鎮時,也忍不住下車想拍拍楓葉,但是整個天大地大,無論如何不能把眼前的開闊美景裝入鏡頭裡,只好作罷,但都說停車坐愛楓林晚,我們也確實感受到,一種非下車不可的美的力量。

往黃花城的方向去,這依山傍水的長城是袁崇煥監修的一段長城,極其特別,是由兩山山脊修建而來,匯在一條河邊,(或說是一水潭)中間被水隔斷,以為天險。題名「金湯」,也就是知名的「水長城」。往年來時,因為山中缺水,源流不暢,感覺不出水長城的氣勢,因此一直以為是一段秀麗見長的長城。今年有幾場大雨,上游源源不絕地注水往下,山間處處有漫溢的小澗,因此水潭的水比往年高,居高臨下,這才感覺出固若金湯的架式。

我們轉入去年曾與一元、王詩情等人同遊的農家小院用餐,店已易主,但老主人小二仍在附近居住,他原是一畫家,因為幾年經營,也有些積蓄,便不自己開店,而轉手他人,小二三不五時仍來店裡轉悠,這天也在。我們吃了最家常的幾道菜,感覺去年讚不絕口的幾樣吃食沒有記憶中那樣美味,但是仍然是非常素樸無華不作怪,比那些標榜「農家菜」的農家菜來得適口。小二的地方在山凹裡,因此又是另一番風光,山凹裡有一小村,河谷地裡也種菜也養魚,也用驢子負重,用獨輪車推柴禾,水比去年旺多了,看起來物產也豐饒了起來,有水的地方便有了靈氣,管他住的是龍還是魚,在這樣的山谷裡,人和牲畜都顯得好小,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回來時受不住誘惑,在路邊買了無數的柿子、蘿蔔、核桃與栗子,俱是山中時鮮,於是,夕陽西下裡,我在車上,想的俱是將他們做成甜點的事情...。

2008年9月5日 星期五

混在咖啡館

新的橋咖啡在文津酒店邊上開幕後,就成為我的巢穴之一。

然後我終於知道,自己原來可接受的咖啡館距離,一定是一公里以內。
換一個地方宅,就是我在咖啡館生活的最好寫照。雖然咖啡沒有自烹的
精美,點心又是道地的美式風味,對我來說未免過甜。但是手作的驚喜
確實讓人有種幸福的滿足感。現場烤製的Panini麵包,外脆內軟,也是
午餐的佳品。

挑高的店面,使得秋季的陽光格外明媚,一百多平米的超級空氣淨化機,
似乎讓這個空間更顯清新。同是寓居在北京的臺灣老闆Nell說,她總覺
得在北京缺乏新鮮流動的空氣,她想把好的空氣引進這個空間,果然配
套的設計達到了讓人身心皆滿足的感覺。

Nell的書架也很有趣,沒有過份文青氣息的造作,架上的畫冊、設計筆
記、美食品嚐、貓國物語等等,完全擊中了我的脾性。於是,我似乎重
新養成了閱讀的習慣,一本正式的學術論文,夾雜著有各種精美插圖的
巴黎私家風情的設計書,偶爾上網閒談,雖然一樣地宅,卻是隨著明媚
的空氣浮游天地間的感覺。

走進橋咖啡,才發現橋的另一端,有著無限風景。

2008年7月31日 星期四

昨夜有雨

昨晚跟朋友閒聊,於是看了幾篇唐魯孫。約定好下次再到城裡,訪那幾家剩下的館子。雖然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失望,還是覺得應該為唐魯孫、朱家溍與鄭因百的「北平吃」作一個最後的工作。

夜雨無眠,起來翻閱《故宮退食錄》除了小篇幅的舊京風情以外,更多的是文物的考訂與文人名士的交遊。北京最好的年代已經過去了,任何按圖索驥或是執著風度的生活態度,都只是徒增自己的傷感而已。我開始思念起自己的家鄉,卻發現家鄉變成了模糊的符號,離開一個地方太久,失去了真實的生活之後,心中所浮現的,便只有家人是最真實的。其餘的風土人情還有名物小吃,都逐漸變成一種想念的代號,但卻再也想不起,那種在光影迷濛裡,人聲雜沓的夜市風情。也逐漸忘記淡水河口那一群驚起的沙鷗。走進台大的時候,開始有點近鄉情怯,開始明白這裡不再是自己的地盤。於是故鄉地圖上的標點,曾經走過、碰觸過、感受過的,慢慢化約為想起時的一朵微笑。

不是沒有想過,繼續留在海島上會是怎樣的情形。對照這幾年的想法,原來當時,是想出外闖蕩的。總也以為,海島最好的年代也過去了。等到踏上了這片赤地,才發現,那個從百年以來繼續的華人大夢,終究只是一場夢而已。人類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感到自己是被神拋棄在雨中的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天大地大。

2008年7月2日 星期三

2008年6月21日 星期六

海上清音--記上昆名家演唱會

坐在北京國家大劇院的音樂廳裡,看著上昆年輕的昆三班、昆四班的學生輪番上場,接著是岳美緹、劉異龍、計鎮華、蔡正仁、張靜嫻一位位名家在我眼前登場,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兩年來,雖然稱不上是奔波流徙,但驛馬星動,有多久沒有時間靜靜地坐下來品曲了。錯過了上昆華文漪和岳美緹的風華再現,也錯過了重排的連本長生殿。心裡卻依舊惦記著這些好久未見的老曲家們。儘管今次重見,那些姿容絕代的臉上都顯出一些風霜了。但是他們的風采卻還是那樣迷人。

節目的第一部份是年輕的上昆弟子演繹《牡丹亭》,那確乎是富豔的青春,經過名家指導的沈呹(拼音打不出名字,sorry啦)麗還是逐漸出挑了風采,但是相較於上昆的前輩華文漪、蘇昆的大師張繼青、乃至於浙昆的王奉梅,這位年輕的杜麗娘似乎只在皮相上佔足了「青春」兩個字,絲毫沒有華文漪從骨子透出來的動人,以及張繼青到了七十高齡還能夠表達出的那份「嬌嫩」。張繼青的〈尋夢〉,是一地破碎不堪的琉璃,每片琉璃上映照著不同層次的傷懷悲緒。第二部份的詩詞演唱則算中規中矩,重頭戲的開始,要從岳美緹的《佔花魁》開始,岳美緹的巾生有著令人百看不厭的迷人風采,辛老師曾經在一次閒聊時說--我記得那天應該是上昆在台北的演出--辛老師說他覺得崑曲最美的,就是在兩人舉手投足間那種言盡意不盡的纏綿。男女演員分往上下台口退去,水袖翩韆,在那樣的遷延中,逐漸不捨地暫別。岳美緹的表演正是富於這種含蓄、優美、曲盡意不盡的況味。第三部分,是《長生殿》的濃縮精華版,引進了一點現代影視的手法,以〈彈詞〉李龜年的回憶為經,以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悲歡離合為緯,以一段彈詞、一段過去的重現交織的表現手法進行演出。這種方式對舞台呈現來說並不理想,〈彈詞〉的好處在於「九轉貨郎兒」一氣到底,當中有寬有鬆,有甜美、憤怒、和悲慨,才見得整折的情緒起伏。這樣拆散七寶樓台後,反而使得〈彈詞〉的精彩沖淡了不少。但我猜這是為了演唱會的一種特殊安排,故此也就不加深究。計鎮華的〈彈詞〉仍舊是維持他從前的上佳水準,天寶遺事在一曲琵琶裡被提起、重又放下,像一段輕煙,卻繚繞在心頭久之不散。蔡正仁的〈哭像〉和張靜嫻的〈冥追〉發揮得極好,可以說是我聽蔡正仁的〈哭像〉當中最好、最飽滿的一次,這兩折幾乎催我淚下,《長生殿》勝於《牡丹亭》之處,在於他同時展現了兩種感情,既有男女之愛,也有家國之情。上昆重新挖掘、編排《長生殿》確實有其獨到的眼光。

在兩年後重新與上昆的這次相遇裡,我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旅食京華的歲月裡,聆聽一陣海上清音,輕輕說一聲,好久不見。
--
寫在後面,對這次演唱會的幾點雜感:
1.音樂廳並不適合舉辦傳統戲曲的演唱會。首先因為搭配的樂團是交響樂團,指揮的動作是比較大的,如果在戲劇場,就能透讓指揮和交響樂團在樂池裡進行伴奏,這樣音樂的搭配效果會更好,人聲的演唱會更清楚,同時也不會因為指揮和樂團的動作分神。

2.上昆本身安排劉巧兒在最後出場,接唱蔡正仁的曲,是整個演唱會的一大失誤,而且是可怕的錯誤,劉巧兒的穿著是西式的禮服,在前面的清唱並不顯得突兀,但是在第三部分彩唱時,則相當突兀,因為只有她一人是便裝。她的音色單薄,蔡正仁的聲音則正好比較渾厚,相比之下,蔡正仁之前飽滿而豐厚的表現,瞬間化為烏有,不得不說非常可惜。

3.我一向不愛傳統戲曲與交響樂隊的搭配,特別崑曲清夜擫笛度曲的那種況味,絕對不是交響樂能取代的,但是由於牡丹亭和長生殿的連本演出,加上在國外跑了不少碼頭的經驗,使得交響樂團和上昆演員的默契遠勝於其他做此嘗試的劇團。也可以說是國內做此類嘗試裡的佼佼者,畢竟三天四天的連台本戲,不以交響音樂作一點輔助,恐怕很難取悅更多的觀眾吧。

2008年4月11日 星期五

力量

在這裡巧遇了幾個台大歷史的學生,說起閻老師,於是給他去了信。
本沒指望他回。對於與閻老師之間的往返,我向來有一種默契,知道
他知道了,便不期待其他,而依舊自若。與其說是與他,我才有這種
從容,毋寧說他的從容感染著與他交往的每一個人。

稍晚開了電腦,卻收到了他的回信,老師就是這樣,明明這麼溫和,
卻很善於給人帶來驚喜。他看了我上封有些哀怨後悔的信,並沒有開
言勸慰,娓娓地說了易經否卦裡的義理,說得含蓄,聽起來卻十分鄭
重。他自謙很少到大陸來,但是每一句話卻都一針見血,說得如在目
前,卻又是儒者的不急不徐。細緻的觀察裡充滿著智者的寬容與大度


我為其中那股平和溫暖的力量感動,想起了台大校園裡,閻老師背了
一個背包,跟我在醉月湖閒步,當時我說,聽說有人到北大唸書,我
意欲往,又為黑夜裡,椰林道上,對總圖猛然一次回望,突覺自己心
中捨不下如此燈影,如此台大。老師笑說,若是捨不得,先讀完研究
生再商議行止如何。於是,我們最後在歷史系辦窗前告別。如今,依
舊是春日的鵑城,那位煦煦然的儒者,依然背著他的背包,在椰林道
上、醉月湖畔漫步嗎。

來不及與他商議行止,我還是來到了這裡,而在失意哀時的時候,偏
偏又遇見了那份平和的力量,在這千里之外的北方,我似乎捕捉到了
南風裡,那絲來自於家鄉的力量。

有所夢

或許是日有所思吧,昨晚夢見了太老師。就在啟倫說我特別煩躁的那個晚上,何佑森先生離開了人間。我一直覺得,雖然我們相處的很少,但對於那時候,每週五下午都會來泡茶的太老師,我還是覺得挺和藹的。那時候我們還沒完全搬到東亞,經常要在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裡,影印東西,鄭老師下午要上課的資料,常常要求雙面影印,我有時候印上下顛倒,有時候左右相反,總之,不太能表現出我聰明的那一面。太老師來了,人多顯得侷促,我們一一站著,讓鄭老師介紹我們的名字,寫下來的一張小白紙片,太老師一直壓在茶杯下。

後來,他雖也開課,已經不太敏捷,我有時與翔學姐慢慢攙他去上課,看著很蕭然的中文系會議室,一兩個零落的學生。我一直覺得,退休的先生們開課,常來學校走走,多跟學生接觸應該也是好的。後來我才發現,有時候,隔了一層的弟子們,其實是很不容易猜到他們的心思的。何況又是一位上了年歲的水瓶。再後來,我們有時候陪著何師母一起走一段路送他們回家,何先生前年住院又出院後,就逐漸減少了到辦公室的時間。偶爾在辦公室遇見,他拿著小紙片確認我的名字,有時候告訴我,女孩子不要做思想史,應該讀文學。

何先生是前天晚上走的,我昨天早上知道這個消息,夜裡就夢見他坐著,在一片空闊的背景裡,不是在我熟悉的二十九研究室,夢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他一個人,笑咪咪的,眼神似乎很清明,精神矍爍。我在旁邊蹭來蹭去,他突然說,你就是我那個什麼什麼的學生嘛!我說,是呀,太老師你想起我了。他點點頭,像第一次見到我時那樣點頭微笑。

2008年4月3日 星期四

2008年3月18日 星期二

愛情人生

老公又出差去了,前一天看了太多飄文睡不著,在窗前,
總疑心對過那扇沒有點燈的窗裡,有什麼影影綽綽的。其
實,這是一個唯物到連鬼神都鬧不起來的所在。

心裡一下覺得有點空蕩蕩的,突然感到,原來愛情的面目
有兩種,一種是在你的心裡戳一個洞,弄出一個傷口,以
缺陷和遺憾來提醒你他的存在。另一種是充實地填著你的
心裡,不知不覺裡就遺忘了他的存在。

鬼神和愛情一樣,原本就是虛無不著邊際,信者恆信的東
西。不怨我在這恐懼的時刻,忽然想起了怎麼愛。

2008年2月20日 星期三

短章

是緣分已盡還是這份感情注定太長,於是有了一弛一張的必然。
我把青春給了你,餘生給了他,哪一種比較浪漫。

2008年2月18日 星期一

單純的感動

家裡出清一個巨大無比的辦公書櫃,前任房客留下來的,
網上說了免費轉讓,上門自取,遂收到一堆校內學生寫來
的回信。

在家裡等了一下午,原來有些光火。沒想到五六點的暮色
裡,我打開門,居然是四個模樣還有些靦靦的男孩女孩,
我囑咐女孩不要搬重物,讓男生去弄就可以。沒想到幾個
男孩笨手笨腳,女孩終究也搭了幫手,大約是工科的女孩
子吧?言語爽利,看來雖然是被幾個大哥哥呵護著,還是
很能自己動手的。工科的男孩女孩個性真很明顯,總是有
一個人稍微規劃路線,然後實際動手起來,大家發現問題
百出,就認真地考慮起剛剛設計的問題,調整角度、坡度
等等,最後發話指揮的,倒是一個比較靈光,在指揮之餘
還有餘裕跟我搭訕的一個小男孩。

一出了我們家門,他們就要我趕快回屋子裡,說外面冷,
他們自己來就可以,我看著四層樓八段樓梯,感覺心裡的
寒意比外面的氣溫還低,也就只能由著他們去忙活。

看看半點鐘過去了,終究放心不下,披了件厚棉衣輕輕地
尾隨著,好容易他們到了一樓門口,嘰嘰喳喳地說著那個
累呀,但是臉上卻是陣陣的紅暈,滿是興奮與熱情,居然
沒有一個人抱怨的。我把家裡還存著的一些巧克力塞給了
那個名字發音聽來跟我特別像的女孩,天氣冷,讓他們暖
暖胃,他們卻覺得我對他們好得過份了,免費贈送的東西,
一夥人風風火火地上門來取,一點沒有留意到我只是出清
存貨的那種尷尬和愧疚。

其實一般的搬運工人比他們熟知搬運家具的技巧。價格也
相當便宜,他們卻一腔熱血地借了輛拉貨的三輪車就來到
了我家樓下。學生真的很可愛,聽到免費贈送的東西,會
呼朋引伴地不計實力跑來,然後帶頭的人會請大家吃吃喝
喝一頓,所有人瞬間補血完畢。我感覺到自己離這種單純
的青春已經很遙遠,何況虛胖又沒力氣的我從來都不被列
在免費搬運工的行列裡。現在居然感到缺憾了。

其實一般的搬運工人比他們熟知搬運家具的技巧。價格也
相當便宜,他們卻一腔熱血地借了輛拉貨的三輪車就來到
了我家樓下。學生真的很可愛,聽到免費贈送的東西,會
呼朋引伴地不計實力跑來,然後帶頭的人會請大家吃吃喝
喝一頓,所有人瞬間補血完畢。我感覺到自己離這種單純
的青春已經很遙遠,何況虛胖又沒力氣的我從來都不被列
在免費搬運工的行列裡。現在居然感到缺憾了。


我猜他們一會兒大概要去吃西門烤翅了,熱熱的香辣雞翅
還有他們本來就有點微汗發紅的臉,會一起影團團地映在
冬日的北京吧。

天冷就躲起來

MSN上遇到彭昉,正好早上作了一個類似他做過的夢,夢到正在收行李,醒來發現已經在北京了。
結果他丟來一首歌,我雖也想家,但始終只是古詩裡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的不言自明。

天冷就躲起來。

「世界上有這麼多人,為什麼你偏偏要針對我」
聽完不禁有這種感覺。異鄉遊子,只能靠搞笑來讓自己淚中帶笑的繼續過日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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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天冷就回家來
歌手:陳潔儀
專輯:異想世界

歌詞:

從前對著收音機學唱舊的歌
我問媽媽為什麼傷心像快樂
媽媽笑著說她也不懂得
我想出去走一走哦媽媽點點頭

天冷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徊
哦媽媽眼裏有明白還有一絲無奈
天冷我想回家童年已經不在
昨天的雨點撒下來那滋味叫作愛
嗚~別在風中徘徊嗚~天冷就回來
漸漸對著收音機學唱新的歌
我問朋友為什麼做夢也快樂
朋友笑說他從不相信夢
我想出去走一走哦朋友點點頭
天冷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徊
朋友的眼裏有明白還有一份期待
天冷我想回家年少已經不在
今天的雨點撒下來那滋味就是愛

現在對著收音機聽自己唱的歌
我的他問為什麼幸福不快樂
我微笑著說我也不懂得
他想出去走一走我對他點點頭
天冷你就回來別在風中徘徊
我猜我眼裏有明白還有一絲無奈
天冷他沒回家我仍然在等待
明天的雨點撒下來那滋味就是愛
嗚~別在風中徘徊嗚~天冷就回來

2008年1月8日 星期二

過路娃

蒙古老闆給我們準備了三種暖身的飲料,一種是過路娃,一種是法國冬日暖飲,另一種我忘了。都是熱紅酒,加上香辛料。喝過過路娃以後,我就沒試過其他的。也可能是因為執迷於這樣的名字,老闆的漢語和英語都一般,即使他的客中高朋滿座,中外人士都有,但是他總不太說話。常常就是點頭、搖頭或是一笑帶過。我見過他與幾個熟識的央戲同學同桌,居然也就是那樣安安靜靜坐著,各看各的書。於是我特別喜歡在他這裡當一個過路娃子。

過路娃的紅酒主要加的香料是肉桂和丁香,剛喝的時候,肉桂順著酒氣上湧,是大熱之品,頭上的冷氣一下就衝開了,等到溫度降低一些後,越喝越甜,配上德瑞克給我的Black Devil,簡直絕配。

那天跟包法利團一起去過以後,我就心念不往,跨年的時候,十一點半從京城西北一路衝到東城區,就是想著過路娃。原本該是過路娃子,也就這樣一個個地留了下來吧。

重拾夜生活

到了期末,又開始掛網掛得很晚,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眼前的參考讀物,
呆呆地,擠不出什麼可以寫到期末報告裡的句子。

最近又開始養成熬夜的習慣。老公畫圖,我在旁邊網購,或是看飄版。

跨年,尋了一個好酒吧,住在古巷裡一個會所,門面堂皇,曲徑通幽,
在元代八百年的胡同裡,像是狐仙幻化成的宅子。第二天醒來,胡同裡
的老樹虯曲地伸展著,襯著被一夜好風吹淨的天色。

我又回到夜晚的生活裡,像現在這樣,蜷曲在桌邊,聽著自己的音樂,
突然發現前陣子寫不出東西來,一是懶,一是因為生活太正常了,正常
到沒有餘裕窩在夜色裡,絮絮叨叨地說著人話與夢話之間的那種語言。

我們都在逐漸變成人類學家

說不清什麼時候開始,對於中國北京的種種,開始有一種觀賞的從容。

原來,我是一個文學家性格很強的人,眼睛裡揉不下一粒沙子,容易就
要暴跳,跟北京人的相處,恰恰也很能發揮我這一方面的性格,極端誇
張,說起話來一套套就像話劇台詞。

最近以為自己習慣了,後來發現也不是的。對於北京人的種種美德以及
劣習,我似乎都抱持著一種有趣的角度賞玩,就像在一個田野裡,一面
參與,一面記錄。我並不是阿Q,我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不公義的事情,
但我逐漸瞭解,這世界上、這城市裡有很多人跟我一樣感覺著這些不公
義,有一些人選擇對抗,有一些人選擇妥協,有些人選擇了觀察。無論
是哪種人,就基數與效度而言,總是勢均力敵。於是我發現,很難用一
種模式一種個性去描述這些看似大而化之的北京人。我越來越像一個人
類學家,認為每種人類行為與文化現象都是合理的,存在即合理,同時
對於這種種不合理的「合理」,我經常表現出的不再是憎惡,而是「原
來天下還有這種人」、「原來如此」、「太神奇了」,然後在記憶中打
上一個印子,再輕輕地放任各種情緒滑走。

有時候,我會想起還是經濟系學生的彭昉,夸夸其談,很多人說,田野
後的彭昉,變有趣了變得可親了變得更貼近人間了,有時候我也覺得,
與其說那一場田野讓他更像個社會學家,還不如說也讓他更接近了一個
人類學家,憑著他硬練出來的酒量和稱兄道弟輕易打入群體裡的本領,
(還有討喜的圓臉),怎麼看都應該改行吧。最近,我也經常想起替代
役男月島(27),不曉得為什麼,他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像叢林裡面一個
淡淡的月亮,也許他會抗議,說他發出來的不過是一點鬼影幢幢的燐光
或是一個紙作的再打上螢光燈的假月亮,我從他一則則的叢林手記裡,
經常感覺唐人用「叢林」來形容「道場」是很有道理的,叢林即道場,
道場即叢林。月島不喜歡我誇讚他的溫柔與善良,(對他的恭維通常是
暗黑使者一類)但是每每讀到字裡行間的那一點慈悲,有時候我都看得
想哭。這是平凡的眾生相,或許不過是一點緣起緣滅的瑣事吧,但是越
是擦身而過的過客,卻好像越讓那點悲憫顯得鄭重。一個好的人類學家
可能不該在記錄裡摻雜過度的情感,月島的叢林筆記即是如此,寫得很
淡,但是看到後面,卻感覺很深很遠。

我突然感覺到,在這個二十奔三的關頭,大家都漸漸變了,人世的歷練
確實不可磨滅地滲透到我們的生命裡,我們當人類學家的時間也許會很
短,很快地,我們會有更鞏固的應世之道,更準確的人生方向,到那時
候,我們還能像現在一樣,敏銳易感,把一切的人間風景記在腦海裡嗎?